曲梨一觉醒来，感觉睡得很舒服。从肩膀到腰背都是放松的。
柔软的大床比硬板床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，躺在上面就像是浮在云里。
如果不是因为有事要做，真想一直赖在床上。
洗漱时，曲梨在梳妆镜里看到自己的样貌，还是有点不适应的感觉。
什么时候，自己变得这么可爱了？诶嘿嘿。
算了，还是先办正事吧。
正如死宅所设想的，曲梨一早起来，是要去办转学手续。
之前休学后一直没有上学，这次转学过来，就可以在这边的考点就近参加高考了。
至于转学后这所学校的教学质量，曲梨去听了一节，感觉实在有点一般。还是自己在家学习好一些。
听到曲梨不打算来学校，教务的老师并不意外，只是叮嘱说摸底考试的时候要来参加。
毕竟，这个学校的师资和生源都平平，主要的盈利点就在于允许借读和转学。别管人来不来，钱给了就行。少几个学生，老师反而乐得自在。
回到家，曲梨又找房东要到了WiFi密码。有了WiFi，曲梨的直播大业就可以继续了。
曲梨打开弹幕站登录自己的账号，名字叫“梨梨原上草”。当时起这个名字，只是觉得有点好玩。
设置直播间名称：爷爷，你关注的学习UP主直播啦！
把手机固定住，整理起课本和习题册，准备开始今天的学习。
因为粉丝能够在首页看到开播通知，不一会，直播间就涌进来不少人，评论开始热闹起来。
【？看我刷出了什么】
【发现稀有主播，大师球】
【UP最近怎么一直没播啊，看不到UP我要死了】
【我今年休学在家，一直是跟着梨梨的计划做题。这几天不播了，感觉人生的索然无味了】
【虽然没你说得那么夸张，但我最近做课设确实老走神！】
曲梨看到后，在评论区打字解释。
梨梨原上草：【最近主播因为个人原因搬家了，所以没有播。之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，会继续每天直播的。】
看到主播的回复，粉丝安心了一些，开始好奇起来。
【原来梨梨最近搬家了，我说今天的直播环境怎么不一样。】
【确实，之前屋子很旧，光线也暗，现在特别亮，桌子也干净好多。】
【我也发现了，主播这是发达了，哈哈。】
【我竟然没看出来，评论人均福尔摩斯，诚不欺我。】
【梨梨该不会被富婆包-养了吧，怎么突然这么富。】
【自信点，UP就是富婆，只不过之前离家出走，现在被抓回来了！】
【但凡评论能把一半的废话用来学习，也不至于现在这种水平了。】
【明明我没有说你，为什么你要说我.jpg】
曲梨看了表示无语。自己几天没播，粉丝都憋坏了。
而且还编排自己是富婆，如果是真的，自己还至于像现在这样吗。
和自己比起来，于北橘才是真的富婆吧。
曲梨又想起那天于北橘把自己搂住的那个刹那。她的心一滞，身子就柔软地躺在了对方的怀抱中。
她衣服上的柑橘气息，像是在艳阳高照的冬日午后坐在阳台喝上一杯花果茶，暖烘烘的，却又稍许酸涩。
于北橘……因为这辈子还没有和女孩子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，曲梨每次想到，都有点晕晕乎乎的。
如果是于北橘包-养自己的话，或许，也不是不可以……
不对！我在想什么呢！
回过神来的曲梨，使劲摇了摇自己的头。差点着了大姐姐的道，还是学习重要。
哼，女人，只会影响我做题的速度！
梨梨原上草：【今天上午做五三物理，从磁场到交变电流，一共三个考点，大家监督一下。】
【收到收到收到！】
【OK，我也开始跟着做了。】
评论聊够了，观众也都开始挂着直播做自己的事情，发言的频率减少了很多，但人气并没有下降。
偶尔，也会有新人留言。老粉丝看到不免回复一两句。
【UP是高中生啊，直播露脸吗？】
【楼上是新来的吧，主播不但不露脸，连话都不说，是无情的做题机器。】
【说实话，我看了这么久，到现在都不知道，梨梨究竟是男是女】
【虽然猜性别这件事很无聊，但从UP主的一贯字迹来看，像是女生的字。】
【散了散了，赶紧学习吧，不然看咱们聊无关内容，梨梨又要生气了。】
曲梨并没有生气，没有注意到弹幕在聊什么，她只顾埋头做题。
这几天没有刷题，加上刚搬了家又遇到一些事情，手速和之前比稍稍生疏了一些。还是得多做几道题热身，找找感觉。
虽然手速有些生疏，但曲梨的基本功很扎实，思考的速度快，看到题就知道该用什么解法做。
所以，做题速度也没有拉下很多。
【我人傻了，咱们版聊的这点时间，UP竟然已经写完一面题了。】
【习惯就好，第一次看我也被吓到了。但这其实是梨梨的基本操作。】
【这是单身多年的手速吗，我手里的辣条顿时不香了。】
【刚才跟着做题的那位朋友在吗，想知道你写到哪了？】
【…我在，我刚写了三分之二，还空了好几道o(╥﹏╥)o】
【不过我觉得我现在跟着梨梨做题练速度，比之前做的快多了，以前这点时间我一半都写不完。】
【我是高中课外辅导机构的老师，主播确实比我带的几个学生做题的速度快很多。不过速度快容易错，所以我都是要求学生一轮复习的时候要慢下速度，提升准确率！】
众人议论纷纷。做完这页后，曲梨把题册翻到答案的位置，开始对答案。她拿起红笔，一道一道批改错误。
第一题，答案对，曲梨打了个勾。
第二题，勾。
√、√、√、√、√……
一路顺下来，一页题目，曲梨画了满满当当的对勾。
【我去，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说主播是无情的做题机器了。这么快做完，还都是对的？】
【自闭了，我蒙题的速度都没人家做题快！】
【悄悄告诉你们，我刚才翻了下答案，主播最后一题第三小问错了，哈哈。】
【不过那道题，是前年苏省的压轴题，错了也算是情有可原！】
批改完整页，如弹幕所说，曲梨这页练习只有最后一道题错了。
一直用手顶着题目页有点别扭，曲梨从兜里摸出张卡片，当作书签卡在题目页中。
接着，翻回到答案页，仔细对着解析，查看自己做错的原因。
弹幕看到这道做错的压轴题，也议论纷纷。
【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，我第一次这么认真看一道题的解析。】
【太难了，已经看自闭了，这题给我两小时我也做不对。】
【别说高中生，我今年大二，现在看这些题还是头大！】
【说反了吧，高三才是文化水平的顶峰，到了大学就都还给老师了。】
【其实这道题考查的交流发电在不规则情况下的推导，涉及到了积分的内容，已经超纲了。】
【我觉得，主播花这么多时间仔细纠这种偏题怪题意义不大，把正常题做好就可以了。】
曲梨盯着解析看了一会，端正坐姿，拿笔圈起答案中其中一步的公式，在旁边继续验算起来。
【这波啊，这波UP是在查验自己哪里算错了。】
【主播也太较真了吧？这一小问分数不多，更何况还有步骤分。】
【治学严谨啊，怪不得主播是学霸，我悟了】
【手：我会了！大脑：你是会了，但这次我不会！】
【学习不行，段子倒一套一套的，德云社演出没你们我不看。】
几步公式之后，曲梨缓缓喘了口气，返回题目对照，发现步骤验算的答案和最开始自己计算出的一模一样，心里有了答案。
梨梨原上草：【这题答案好像有点问题。】
观众懵了，他们都以为曲梨在认真改错，没想到最后，竟然是答案错了！
【草，直播效果拉满，666】
【我还以为UP是在对答案改错，结果确实是在对答案改错！】
【梨梨：看答案只是出于我最基本的礼貌】
【离谱，我刚看了曲一线在公众号上的勘误，确实是有误，主播这题做得没毛病。】
众人还在讨论。
曲梨沿着书签翻回题目页，正要继续看题。
“咚咚咚。”
门外突然有人敲门。或许是房东来了，曲梨三步两步赶去开门。
她没有意识到，自己的机位正好侧对着门口。身体离开座位后，画面可以一直看到最深处的走廊。
所以，直播间的画面是这样的。
穿着卡其色工装裤，白色开衫毛衣的少女，迈着小脚丫向走廊另一边跑去，身后的亚麻色双马尾摇摇晃晃。
别问为什么衣服那么中性，刚变，还没买新衣服呢。
不过这身衣服穿在女孩子的身上，竟然很有反差感，显得又萌又帅气。
【主播竟然是美少女，阿委死了！】
【这是我能免费看的吗？不送礼物都说不过去。】
【我真傻，真的，我单知道梨梨是女孩子，但从来没想过会这么好看。】
“谁啊…呜！”
曲梨打开房门，脸上的喜色瞬间转为惊恐，害怕地喊出了声。
昨天火车站遇到的那两个人，此刻居然出现在了自己家门口。
她刚想把门撞上，一只手立刻推住了门。
曲梨还以为对方要打自己，一下吓得蹲在地上抱住了头，身体瑟瑟发抖。
难道自己真的要被卖到矿场打工还债了吗……
明明有神明大人的系统，曲梨好没用……
直播间的观众，此时也看到了门口发生的状况。只不过因为机位的问题，并不能看清来者的脸。
但从曲梨的表现可以看出，似乎是发生了什么状况。
【门口什么情况，怎么感觉不太对劲？】
【UP好像被吓坏了，不会是狂热粉丝找上了门吧？】
【你们不要凭空污人清白，梨梨虽然只有四万粉丝，但粉丝们都热爱学习，不会干这种缺德事的。】
【只是吓了一跳吧，说不定是认识的人呢？】
【大家再观察一下，如果情况不对，就报警处理吧！】
-
“怎么办，怎么办……”
梅城的另一边，一间粉色的闺阁内。
桌上的显示器屏幕中，曲梨娇小的身体正瑟瑟发抖着。
身穿兔兔睡衣的黑长直少女看到此景，急得在房间中踱步。
她就是在直播间留言，跟着主播计划做题的那个粉丝。
少女名叫杨冰莓，十七岁，因为抑郁并发社交恐惧症，办了一年休学。
最开始得病的时候，她觉得自己的人生都灰暗了。
漫长的高中生活，好像一眼望不到头。
不知道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，心里总是空空落落的。
父母看到她这个样子，连忙去医院诊断开药，回来让她按时吃。
就这样每天吃药，杨冰莓的病情虽然没有恶化，却也没有好转多少。
毕竟，药物只能阻碍患者自动产生的消极思维，但不能用积极的思维模式取而代之。
正在父母无计可施的时候，杨冰莓偶然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学习直播。
大家都叫主播梨梨。主播从来不露脸，从来不说话，每天只是埋头做题。
看着主播默默做题的样子，她突然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，像是被人陪伴着。对方的沉默寡言，对因为害羞和恐惧而不敢说话的自己来说，有一种无言的亲切感。
杨冰莓决定试着，每天跟着主播做题。
第一天同步练习，主播都做完了，自己却只写了一半。杨冰莓不觉有些气馁，怀疑自己是不是很差劲。
但看到主播仍然认认真真检查答案，更正错误的样子，她又有些触动。
做得慢也好，错题也罢，那又如何呢？反正没有人知道。主播不也在尽自己所能努力前进吗？
所以，她又试着坚持下去。
很快杨冰莓发现，每次跟着做完一份习题后，自己都有一种充实的感觉。似乎今天没有白白虚度，又有了许多新的收获。
有时，她也会在评论区和大家一起交流题目，和其他人一起互动。
这样的日子久了，她想，或许生活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糟糕。和别人聊天，也似乎没有那么困难吧。
虽然每次接到电话，少女还是会慌张地盯着屏幕，直到对方自己挂掉。
但，终归是有了好转。在家中，杨冰莓恐慌发作的次数也少了很多，开始能够自己掌握生活的节奏，慢慢心安下来。父母下班回到家，看到女儿的病情转好，脸上也多了几分喜色。
最近，梨梨突然没有直播。
杨冰莓试着镇定下来，告诉自己，主播也有自己的生活。杨冰莓要努力坚持下去，继续每天学习。
但每次学着学着，她下意识望向屏幕，只能看到漆黑一片中，自己孤零零的倒影。
今天，她再一次忍不住点开弹幕站，想看看主播在不在。
没想到竟然真的在。杨冰莓感觉自己像在做梦。
释然、轻松，又有一点窃喜。
她一边做题一边忍不住红了眼眶，心想真是奇怪，自己生病这么久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绪。
这种懵懂的感情，让少女心中有说不出来的悸动。
但现在，看到主播即将遭到不测，她的心乱了，呼吸也急促起来。
像是恐慌发作的症状。
杨冰莓注意到，主播习题集上夹着的书签，其实是一张名片。
名片上面写着：于北橘。另外还有电话和通讯地址。
这地址，离自己家好像不是很远。
因为这种短暂的亲近感，杨冰莓急病乱投医，想着如果打电话给对方，对方会不会认识主播呢。
-
“什么梨梨原上草，你是不是打错了？”
于北橘恍惚地接听，电话那头是个有些怯懦的少女，喘气的声音很重，说话也吞吞吐吐的。
好像是打电话前刚跑完八百米，举起电话才意识到“原来要说话啊”的这种感觉。
但听到少女的描述，于北橘立刻激动起来：“我知道她，那是我……一个朋友。你继续说，她现在在哪里？”
“我不知道。但现在门口有两个人，好像要带走她！”
“什么？”于北橘的身体一下绷紧了。
“等等，好像，好像没有”，电话那头的少女磕磕巴巴地说，“这两个人，给她跪下了！”
-
曲梨的家门口。
雪王和死宅负荆请罪般跪在地上。
“那天的事情对不起，我不该……不该对您那样。求求您救救我们吧！”
“于大小姐给我们下死命令了，求求您跟我们去见她一面，不然我们就要完了。”
“救人一命，胜造七级浮屠啊！”
“您要是不答应，我就不起来了，一直跪在这里。”
原来，老大发话，找曲梨的这件事，不但要办成，而且要办好。
这样，说不定几个人就还有端稳饭碗的机会。
最好的情况，是让曲梨去见于北橘一面。但以于北橘对曲梨的情感考虑，绝对不能胁迫曲梨。
所以，只能通过恳求，看看能不能感动她，让她自愿跟着去见于北橘了。
直播间看到这一幕，都震惊了。
【真的不是剧本吗，这直播事故也太夸张了吧。】
【主播在逃公主是吧，被仆人求着回家。】
【之前哪个评论说梨梨是大小姐离家出走的？刀了刀了】
【逆天，要不是亲眼看到，会以为是玛丽苏文学的程度。】
【三年之期已到，恭迎龙王归位！】
【三年了，你知道这三年我怎么过的吗？我做了三年模拟！】
【离谱，我迟早要笑死在这个直播间里。】
曲梨跪坐在地上，原本的恐惧已经慢慢褪去，剩下的只是疑惑。
原来，那天火车站遇到的大姐姐，竟然是他们的上司。
那自己欠下的这笔钱，岂不就是于北橘的钱？
于北橘这么霸道的人，如果知道了，会不会狠狠修理自己啊。
……不过，感觉她对自己还挺好的，应该不会那么残暴吧。
看眼前的样子，似乎自己不去一趟不太合适。
虽然曲梨很怂，但在可防可控的情况下，她自认自己还是很有魄力的。
“那你们带路吧，不过我只是说要去，并没有答应你们别的事情！”
曲梨鼓着嘴，对他们这样申明。
两个人能请来曲梨就已经谢天谢地了，哪敢还有什么奢求，连忙点头应允。
曲梨看着他们战战兢兢的样子，感觉到于北橘或许比自己想的还要厉害。
这可能就是系统说的，能吃到软饭的富婆吧。
但曲梨心想，自己才不会吃这个女人的软饭呢。
两个人之间，只会有平等的交换，而且大概不会是身体上的交易。
曲梨看着前面带路的两个人：“走啊，车呢？”
两人涨红了脸：“…没车。车是老板的，打工人哪有车。”
“行吧。”曲梨也不计较。
于北橘，今天我就会会你。
曲梨在心里给自己这样鼓气，小小的拳头攥紧。
-
粉色的闺阁内。
杨冰莓挂了电话，才惊骇地意识到。
自己刚刚竟然鼓起勇气，和其他人交流了！
在患病后的一年多里，这还是第一次。
而且，她感觉自己的表现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劲。
如果不是这件事，自己恐怕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交流的。
只是不知道，电话那头叫做于北橘的，是主播的什么人呢？
算了，能帮到主播就好。
-
此时的于北橘，刚刚放下电话，又给老大那边打了一个电话确认。
得知曲梨平安无事，而且要来看自己，不由得喜上眉梢。
刚才在社恐少女的指点下，于北橘找到了曲梨的直播间。
看着屏幕中少女一脸正气的倩影，于北橘的眼中满是爱意。
穿着白丝女仆装的莎莉这时走过来，好奇地看了一眼：“北橘姐在看什么？啊，是那个笨……”
“不是笨蛋，明明你比她蠢多了！她叫曲梨！”
“还有，赶紧做饭，记得多做点！今天午饭会有其他人要来。”
“呜咿！”听到于北橘的数落，莎莉连忙逃走了。
于北橘低头，屏幕中的双马尾少女，一颦一笑间尽是青涩与娇丽。
曲梨，我一定会保护好你。
于北橘心中暗暗发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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